小学三年级之前，我都在一所离家不远的村小学读书。为了方便师生吃午饭，学校设了一个简易厨房，只为大家蒸米饭，下饭的菜则需要自己带。虽然学校离家不远，可能因为年纪小的缘故，有几个学期我也从家里带了米去学校蒸。那时候天真的我以为放多少米，就蒸出多少饭，所以我的搪瓷盅里总是装着与盅沿齐平的大米。父母说放一半就能蒸满一盅，够你吃了。我不以为然，反驳道：那为什么我每次都装满，蒸熟了之后饭也没有冒出来。父母笑我傻，但是也没有阻止。后来他们才给我解释说，即便我装得再满，蒸出的米饭也只有一盅，蒸米饭的人会把多的米拿走，如果不拿掉一些米，搪瓷中米多水少，米饭就蒸不熟。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。

后来为了集中生源，我们村里的小学被拆并了。新的小学距离家有十多公里，它建在一个山沟里，上学走的是下坡，放学回来就要走上坡。回家吃午饭很不方便。因为班级增多，吃饭的学生也多了，学校建了正式的食堂，米饭和菜都有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，很多人家里都不能经常吃肉，所以在我的记忆里，食堂是没有肉菜的，常年都是两菜一汤：烧土豆、烧豆腐，番茄鸡蛋汤。白菜大量上市的时候，烧土豆就换成了炒白菜，冬天番茄价贵的时候，番茄鸡蛋汤就换成萝卜排骨汤。汤里仅有的那点排骨，也属于那些在食堂吃饭的老师，老师甚至可以进到食堂里自己拿勺子打菜。一般的学生会打一菜一汤，食堂没有就餐的地方，我们打好饭后都是边走边吃，还没端到教室差不多就吃完了。有时我和姐姐一起吃午饭，就会打一份汤，然后打两个素菜，然后把饭盅放在食堂旁边的石桥护栏上，站着吃饭。这些菜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油水，尤其是番茄蛋汤，跟白开水差不多。长大后我时常会想，当时的我怎么吃得下那样素的饭菜。长期吃这么简单的饭菜没有让我感到营养不良，倒是因为跑跑跳跳消化快的缘故，还没到放学，我的肚子就饿得呱呱叫，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今天家里午饭吃的什么，有没有剩饭。这种饥饿感几乎贯穿了我整个小学时期。记得有一天早上，家里煮了一大盆掺了玉米碎的稀饭，我觉得很好吃，出门上学时便想好了下午回家饿了正好可以充饥。然而放学后，我在快到家时碰到了爸爸，他正挑着桶去水井挑水，我忍不住问他稀饭还有没有，他说他下班回来饿了就把剩下的稀饭都吃了。当时我心里立刻难过起来，都没有等他一起回家，便很不高兴地自己走了。

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，我真的觉得放学后肚子很饿。也许正是这样的经历，让我在稍微有点饿的时候就非常想吃东西，吃的时候也是狼吞虎咽。现在人长大了，社会发展了，饿了随时能买到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，但是那种饿肚子的感觉还是像小学的午饭一样，寡淡而难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