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来泰国的第十天。从床上坐起来时才发现又被热出一身的汗,我一看钟,六点多了,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。也许是水土不服,感冒反反复复一个礼拜了也没有完全康复,这让我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,连晚上睡觉都不敢开空调。然而依然只能用冷水洗澡,在这样的炎热天气里,完全能想象洗热水澡是什么样的情形和体验。换上前几天买的新T恤,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,去吃上次同亚珠一起去吃的炒面,摊位就在公路旁边,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,会说一些汉语。

在去的路上,经过一条不到百米的街,两旁都还摆着几乎整天都供应的米饭和热菜。卖米饭的店和卖热菜的店是分开的,米饭被包装在一个个大小规格一样的圆饼状的塑料袋里,热菜也是。不管你什么时候去买,饭和菜都是温热的。有一家是做盖饭的(姑且这样称呼吧,因为我也弄不清他们的叫法),似乎只在中午营业,因为我每每晚上路过,看到店门都是关着的。我连续几个中午都去吃同一种盖饭,米饭上面盖了一个煎鸡蛋,还有特殊酱料炒制的猪瘦肉片,吃起来很香,也很合我的口味。有一家店是卖热菜的,好像也卖用芭蕉叶包着的糯米饭,不过我只买过他们家的热菜,一个透明的塑料袋,用胶圈密封着,可以看到里面是什么东西,我仍旧像冒险一样,走近拿起一个袋子先仔细观察,然后决定买不太辣的菜。这家店的老板一家人很和气,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儿还会一些英语,我买了菜,自然要买一些米饭,卖米饭的就在她家隔壁,第一次买米饭就是她给我做的翻译,我才明白了两个饭团是七泰铢,三个是十泰铢。
在出国之前,同学告诉我一定要入乡随俗。泰国人见面都会恭敬地问好的,我时常也想这么做,虽然我不能体会这样做的含义,但让人感觉尊重和亲切是任何国度的待人标准。可是我终究没能很好的做到这一点,有时候路过这些店旁,我还是有意的移开目光,装作看其他地方,以免目光相交的同时,又因未曾行礼而自觉尴尬。

从宿舍到公路并不远,估计不到五百米。这里虽说是个小地方,但因为附近有几个工厂、学校,到了傍晚,公路边的夜市完全展开时,也十分热闹。夜市上聚集了很多商贩,他们为下班、放学的人提供生活所需,同时为自己挣得生活所需。到了公路边,我先是远远的看去,看卖炒面的摊位上只有一位长者坐在座椅上等候。今天出摊的除了老板,站在锅边的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,估计是他的朋友。上次来的时候,亚珠听出来这位老板会说一些中文,所以这回我才放心地来到他的平底锅边,响亮地说要一份炒面。他用泰语做了一些回答,我没有听明白,我想着他估计也没听明白,于是又加上一个词:noodle。他的其中一位朋友倒像是忽然来了兴致,估计他听出我说的是中文,于是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,我们还是用英语开始了对话。他问我是不是老师,我说我是来这里实习十个月,教中文。他更兴奋了,他告诉我他以前也学习过中文,大约在三年以前,他家住在北部,清迈。我夸奖他的英文很好,他笑得腼腆。我猜他和炒面摊主以前都是好学的学生。

没过多久炒面就端上来了。炒面的面条其实不像是面粉做的,更像是大米做的米线。炒面里放了虾仁,酱料和花生碎,另外老板又用小盘装了一小颗切开的不知名的菜,两根韭菜,半块柠檬。我之前并不知道吃法,于是按照上次亚珠的提示,将柠檬汁挤在面条上,搅拌之后吃起来风味独特。吃到一半,那个年轻的摊主走过来,这时候没有其他客人,他短暂闲下来,坐到我的对面。问我好不好吃,我说好吃。他问我是哪里的老师,学校在哪里。我说就在马路对面。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,我慌忙解释,我只是来这里实习十个月,十个月后我要回中国,然后才毕业。随后我们的话题依旧沿着中文学习,他提起他以前的学校也有像我这样的汉语志愿者,他以前也学中文,只是时间久了,很多单词忘记了。其间我听不清楚的英语单词,他都很认真地用地上的石头在地上写出来。他很认真的和我交谈,我也很认真的听,可惜还是有一部分单词我没能听清和理解。在整个谈话中,即使是用英文,他也一直用老师两个中文汉字来称呼我。他们忘记了很多词,生活中也几乎用不到中文,但是“老师”这个单词却清晰地从他们口中说出。这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?我忽而又想,他们尊重的也许不只是老师,而是每个他们所面对的人。哪怕只是一个不知名姓的外国人。

傍晚的天色在吃完一碗炒面的时间里就退去了,天黑了下来。付完钱,他们三个都齐声对我说,谢谢老师。我也说谢谢。

这样轻松自然的交谈让我暂时从感冒的低沉中振作了起来,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原来每到傍晚时分,这里便有微风吹起。